南興部落過去傳統信仰狀況

編按:本文摘自 Saiviq Kisasa 〈Pasasuwan 家族 1992 年後的變遷與外界之影響〉,藉由作者對數位族人的口述訪談,讓人們對臺東排灣族南興部落的過去祭典與各個祭典參與者的角色有更完整的了解。

  在部份族人未遷出 Kalapit(甘那壁)(編按:指富山部落一帶區域)之前,部落裡主要的宗教活動為歲時祭儀,受訪者 A 憑著自己的記憶,敘述當時部落裡一年的祭儀活動。 「二、三月 Masutjuvu 撒小米(編按:排灣語,小米播種祭,原意為「播種之後」),我們會用一個鈴鐺,就是要 parisi(編按:排灣語「祭祀」之意)用,通常老人家,看天氣沒有下雨,希望可以下雨。八月是 Masucavi 收穫節,預備的動作是製作阿拜三條(排灣語為 kemavai,「製作阿拜」之意;阿拜是一種小米糕之類的排灣族傳統食物)、做吉拿富數個留在家裡(排灣語為 cemavu,製作吉拿富之意)、釀酒(排灣語為 venauwa)。 每一戶要送三條阿拜給頭目,頭目會在早上很早時,到每一戶去收小米、阿拜。頭目來家裡時,我們會請頭目喝酒,會準備一瓶;吉拿富我們會放在屋頂,等頭目走了之後,我們再拿下來給自己家人吃。小米收成很多的話,頭目就會拿很多,如果收成少的話,頭目就會拿少,小米收成時,我們會一半給頭目、一半給村莊的人,巫師又另外給。 九月有 Pakazelu,頭目會宣布這一天的禁忌:因為為了趕鬼,全村的人不能跨溪,只能在溪與溪之間活動。十到十一月有 Masasanga,在這天要表揚慶祝三年來獵首及殺人的勇士,我們會跳不同以往的舞步,唱不同的歌。Malevaq 五年祭,巫師會在刺球場底下,一直唱著歌及施法,這些歌我們也都要學。因為這些祭典我都有參與,所以我知道這些活動。」   「以前我們會做花圈 ganadan,像收穫節、五年祭,都有啦!」受訪者 I 說。 許多部落長者記得較為清楚的活動為較常舉行的 Masucavi、Pakazelu 與 Masasangan,「Pakazelu 是 Masucavi 以後的事,跳舞啊!也會 kemavai 啊!我們做的 qavai 若是有剩下的時候,會分給村莊的人。」 「Masasangan 要算守獵的物品或者看是殺了幾個人,算是比賽;這個時候,會互相發表:我抓了幾隻山豬、有的人說我殺了幾個人、有的人說我的小米很多等等,用唱的。在頭目那裡,都是村莊的人,若是有外地的人就會參加,那些人要比賽他們的收穫,若是有人不服氣,就會打架了。 老人家他們會圍成圓圈,年輕人在旁邊跳舞,很驕傲的人就唱歌。冒煙的時候,就是用槍打的,砍下來的就是用刀砍的。」 受訪者 A 補充說:「Masasangan 唱歌的時候,老人家在旁邊唱歌自己抓到多少,收成多少的比賽,他們在跳舞的旁邊,那些不甘願很驕傲的人,都會跑去跳舞一直唱歌,跳舞的人在廣場那邊,老人家就聚集在一邊。唱歌的人沒有固定是誰在唱,你想唱就可以唱。」   受訪者 Lumuq(陳蘭英)說:「有舉辦 masasangan,以前年輕人會到加津林有顆大石頭那裡,一直叫一直叫,很像是在打戰的樣子,回來之後,就在這裡開始跳舞;masasangan 很像是在學習打戰一樣,就在那裡一直叫,然後再回來,大概一個星期或五天,像他們在那裡都不能回家。要吃飯時,最大的就會故意跟某個人說,你回家吧!也不直接告訴他說是要他回去吃飯。」   「我有看過五年祭,假如要五年祭時,都是經過那些祭司討論的。要五年祭時,先在一個地方練習,真正要五年祭時,才在真正的場地舉行。我媽媽是巫師,所 以我知道,五年祭的時候,我還沒結婚看過一次,結婚後就沒有了。」Lumuq 說。 關於五年祭,受訪者 E 則說:「以前五年祭時,會放阿拜,分二邊:一邊是給好神,一邊是給壞神吃的。我們人是吃好神這裡的,壞神的由巫師來祭祀(palisi),割成一塊一塊丟給壞神。」   雖然沒有辦法把整個活動歷程說明清楚,但由拼湊出來的內容,可以知道這些宗教活動,在過去的社會佔有很重要的份量,帶給族人深刻的回憶。每一個祭儀活動都是部落的大事,使整個部落熱鬧起來,全族人必須要一同參與在其中,聚在一起唱歌、跳舞,準備食物與釀酒,讓族人可以盡情開心的歡樂,由此可以想像在當時進行的盛況,而大家也都很樂意付出自己的收穫、力量,使整個活動能夠順利完成。   而 Pasasuwan 家族的 Laalan(張福林)身為 mamazailan(俗譯「頭目」)的 qziqeziben(排灣語,「頭目代言人」之意),在重大的部落活動中,更是最重要的策劃者之一,並與長兄 Cuzui 一同討論執行,除了祭典之前與部落重要幹部商量活動內容外,集合村民開始分配工作,監督祭典進行中的環節,每一個項目都事必躬親,如同受訪者 J 所說: 「Maleveq(俗譯「五年祭」)時,大家會先一起談要做什麼工作內容,然後由 Laalan 負責召集村莊的人,分配每一個人的工作。Maleveq 時,通常很有智慧的人都會被選來做事。Laalan 和 Cuzui 在部落是最聰明、最有智慧的…… Maleveq 時,也是他們在主要的工作……」 受訪者補充道:「Pakazlu 就是 kisatja,Laalan 會帶人去每一家拿小米。」「每次有節慶時要做花的頭飾,我們都會聚集在 Laalan 的家,由 Laalan 挑選花給每一個人,分配花時要看這個人如何來選花給對方,做好的花集中在 Laalan 家族,再由他來分配給每個人。」   另一位受訪者 E 也說:「以前五年祭時,我們會到富山去,民國時(指戰後)也有過去參加過,我去過,Laalan 當時有負責執竿刺球,以前頭目家和我們家的關係比較好。」     由長者的敘述中,我們可以看出,Laalan 雖然遷移至南興部落,但仍然在舊部落擁有極重要的地位,並且受到二地頭目的重視。而在南興部落的族人同樣會舉辦歲時祭儀,當然 Laalan 必為主要的執行策劃者,例如受訪者 D 表示:「收穫節的時候,…… 婦女會集中在一起 papucinavu,每一家要準備把一個 cinavu 和小米一把放在屋頂上面,Laalan 他們會來拿,很多年輕人跟在後面,Laalan 會拿那些東西交給年輕人,全部集中之後帶回頭目家,叫 qisatja。」   受訪者 B:「以前在部落一年會舉辦 papucinavu、masuvaku、pakazru、misasaingan,kemapuru,在這裡沒有 Maleveq,本來有五次,每個節慶都會跳舞,但 palisi 不一樣,kemapuru3是五年一次。」     除了 Laalan(張福林)與 Cuzui 身為重要人員外,身為巫師(排灣語為 pulingau)的 Tjuku,在祭典的進行中同樣不能缺少,巫師的工作更是重要,擔任 宗教儀式的主持人,必須為部落驅鬼、祈福,並且與神明、祖靈溝通。所以受訪者 E 說:「五年祭、豐年祭時,Tjuku 會出來負責 palisi(祭祀)。」 受訪者 B 也說,「Satjuku 比 Laalan 慢死,她是一個女巫師,頭目有什麼節慶要 palisi 的時候,就會叫她去。」   遷移到南興部落(Rutjagas)之後,南興部落的族人會回到 Kalapit(甘那壁)(編按:指富山部落一帶區域)參與原部落的活動,「以前富山 maleveq 和收穫節,他們都會回來……」     由以上的文字之中,Pasasuwan 家族在宗教活動的參與,顯示家族在部落的地位,祭典儀式為一個部落最重要的活動,全族人都一定要參與在其中,在傳統社會組織、宗教活動,Pasasuwan 家族無庸置疑是部落裡的重要角色,不僅在現居地 Rutjagas(南興),連在 Kalapit(甘那壁)的族人,亦都十分受重視。 無論是歲時祭典、生活儀式、驅魔治病等等,都會請 Pulingau(巫師)來 Palisi 因此可以看出 Pulingau 巫師),(無論在部落或宗教上的地位 而成為 Pulingau,(巫師)條件卻不難。受訪者 I:「當巫師是自己自願的,長輩們也會傳下來,如果 vuvu 們是巫師的話,孫子就自然而然就會。」憑著印象受訪者 A 道出當時在 Kalapit(甘那壁)的 Pulingau(巫師)「排:灣族巫術的巫師有七個,也有一些是到卑南族那裡學巫術的巫師。但我們節慶的時候,只有學排灣族巫術的巫師可以參與節慶,那些用卑南族巫術的巫師也都是部落的人,有的老人他們會到卑南族那裡學巫術,因為卑南族的巫術可以治好排灣族巫術不能治好的病,就是流行性疾病,也許是語言不通的關係,所以那些病就怕到了。Pulingau 都是志願去學的,看自己願不願意學。」在 Kalapit(甘那壁)時 部落裡的 Pulingau 巫師),(分為二類 排灣族的 Pulingau 與卑南族的 Pulingau,,二者皆是部落的族人,不過在部落的分工仍然很仔細,學習卑南族法術著,不能 在重要祭典中參與 Pulingau 的工作。卑南族的 Pulingau 主要是醫治病人的工作,族人都說卑南族的法術很高強,可以治療排灣族治不了的病症,甚至包括可以咒詛對方致死的害人法術。 家族裡曾經擔任過 Pulingau 者,現在還在世的受訪者 B:「我曾經做過pulingau,師父叫 sale。這個工作是要看自己的意願,喜歡的話就可以去做這個工作。……我是在南興學的,和 Hamalemale(師父)一起,去治病、收獲節等等,或有什麼節慶的時候。」過去家族成員裡有三位長者,曾經做過 Pulingau,「住在我們家下面的,已經死掉了,當時比較重要的是 Gemesi,他的家名是 Lalagi,還有我們家的親戚 Tjuku 也是……除了 satjuku 和我之外,還有陳秀枝 muasiq 也當過,就三個。」 日本人深入東部原住民部落後,一開始用懷柔的方式,並沒有阻止族人進行宗教祭儀,並且讓族人維持原有的生活方式,不過,日本人為了更有效的控制台灣島,開始進行一連串的行動,運用強烈的手段,特別在中日戰爭期間,禁止族人進行傳統活動,而加諸於日本的文化、語言、思想,以及宗教等等,在宗教上更是要他們祭拜日本的神明 由受訪者 I 敘述日本人對族人的態度 便可以看出,。, 日人在部落由柔性轉為硬性的治理過程:「日本人很嚴格,那時候沒有做壞事,沒有人偷東西、打架,都很好,辦祭典時不會生氣,都會和我們一起跳舞,國小 老師、警察來的時候,就帶他們來家裡,給他們穿傳統服裝,之後日本人就反對,就分給他們太陽神,叫他們以後你們不要 palisi 了,就拜這個太陽神,如果我們整理家時,給他整理的很好又擺花什麼的,日本人就會很高興,可是日本時代,我們還是有在辦收獲節,很快樂。」 受訪者 B:「有時在準備要 palisi 用的,日本人看到時就會把它丟掉,因為種小米時都要先 palisi,但是日本人看到之後,就會丟掉,還會打他們。」除了禁止外,亦給予族人新的信仰,Karui(張金花)回憶到日本人在每一戶發給日本神的圖像,有時候大家要到大武往加羅那裡去參拜日本的神社,小學升旗時,學生都要正對太陽的方向敬禮,諸如此類的情況,亦可以看出日本人在同化原住民族的決心。 日治末期,為了要加速同化台灣島上的人們,經過日本人的禁止一切傳統文化活動,族人減少舉辦傳統祭典,日人更趁勢舉辦其他同化原住民的活動,受訪者 I:「南興是從這裡出來的,所以他們會回來,但光復後有自己的村長,就沒有再回來。以前富山 maleveq 和收穫節,他們(南興)都會回來,以前 Laalan 他們 還有的時候,這裡有辦過五年祭,事後他們去南興後,富山就沒有五年祭了,都往土板參加了。」雖仍保持著傳統文化的長輩們,然傳統祭儀的地位已漸漸地不 再是部落中唯一的重要活動。國民政府遷台後,重新規劃行政區,更使得與原部 落 Kalapit(甘那壁)關係逐漸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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