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選舉不是原訂七合一?為何變成九合一?多出來哪兩個你知道嗎?新增的直轄市山地原住民區民代表和區長的選舉,你是否有在任何地方看到媒體報導討論呢?《新聞e論壇》透過報導,希望能讓更多讀者看見現行選制設計對原民的影響,並了解現行行政體制中原民文化的處境。
原住民保障席次保障了誰?
民意代表選舉是代議民主政治的重要程序之一。然而,民意代表的「代表性」,其實與選制的設計、選區的劃分,以及國家的優先保障名額政策息息相關。 台灣有 30 個山地鄉,在 2010 年縣市合併改制以前,可以各自選出鄉長(必須為原住民籍),改制後變更為「區」,由官方指派區長,影響原住民地區的自治權益。於是今年 5 月,立法院通過修法,增設「山地原住民區長」與「直轄市山地原住民區民代表」,以落實原住民地方自治,中選會也宣布一同納入今年本次選舉,原本的七合一擴大為九合一選舉。然而,選制調整後選出的原住民民意代表,能否真的反映部落的聲音、追求族群的共同利益等,也一再被原民團體、人權法治團體質疑,但上述議題在媒體上的曝光度卻幾近於零。同時,縣市合併改制後,民意代表員額的整合,是否也會讓原住民聲音更難被聽見? 淡江大學全球政治經濟學系包正豪副教授指出,各縣市的民意代表席次都在改制後減少,不單僅有原住民受影響;而且因為《地方制度法》規定了原住民代表保障比例,席次遠較其他族群充裕:以台北市為例,260 萬人的總人口有 62 席市議員代表,其中原住民人口 1 萬 5000 餘人,就有兩席原住民代表,比例上為全球最高。是以單就數字和法律訂定而言,台灣在原住民代表推選制度上相對先進、前衛。 但台灣師範大學原住民族研究中心主任汪明輝說,台灣立法看似前衛、進步,在實踐上卻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汪明輝指出,憲法中保障原住民族,是因為原住民相對非多數族群,「但原住民的處境,會因為多了一個原住民代表就改變嗎?看起來並非如此。」汪明輝以立法院為例,113 席立委中就有 6 席原住民立委,但在討論議題時,往往陷入多數決迷思,不論政黨,原住民立委們的聲音總是被邊緣化或甚至忽視。對比當初為了讓少數族群的原住民有發聲權而保障的原民員額,此現象相當矛盾。 [caption id="" align="aligncenter" width="800"] 台灣師範大學原住民族研究中心主任汪明輝說,立法院討論議案時,常陷入多數決迷思,因此原民立委們的聲音常被邊緣化,甚而被忽視。(攝影/吳宗泰)[/caption]113 席立委中就有 6 席原住民立委,但在討論議題時,往往陷入多數決迷思,不論政黨,原住民立委們的聲音總是被邊緣化或甚至忽視…… 此現象相當矛盾。
選區劃分很奇怪 透明投票很無奈
汪明輝也指出,原住民的 16 族要自行競爭國家給予的有限資源,加上現行民主制度常為了操作的便利性而採多數決,以及政府劃分行政區時,並未考量各族群部落的傳統領域與生活區域,上述這些問題都使得各族相互競爭的狀況更為明顯。可以說,這是國家分化治理(divide and rule)政策的表現。 例如新北市原住民原本以泰雅族為多數,但在許多原住民人口移往大都會後,新北市的阿美族人口相對較多,而資源分配(例如原民局長的任命)與活動設計偏向以阿美族為主,多元族群文化再現延續的美意就無法落實。來自屏東縣瑪家鄉的排灣族學生吳震威便說,排灣、布農族在日治時期被強迫遷村到平地以便管理,而國民政府來台後,把不同部落畫在同一個行政區,但同一個族群卻被分化成不同行政區,像瑪家鄉就有五個村是排灣族、三個村是布農族,彼此之間沒有親族關係,甚至有資源競爭關係。 汪明輝認為,現行選制讓國家制度和族群文化相互衝突。原住民族傳統文化中的年齡階級、社會文化,以及原來各部落的決議方式和制度,現今已完全被公職選舉方式所取代。政府只承認選舉或國家制度產生的代理人,權力慢慢移轉,使得部落耆老首領只有在歲時祭儀、慶典時,才能發揮號召力,較難以凝聚族群意識。甚至,政府單位只願和法人機關對話,所以各部落為取得資源、傳達意見,只能各自成立社區發展協會。「原住民族文化被這樣的國家制度和選制衝擊。」汪明輝說。 除此之外,5 月中即有立委出面陳情,現今的選制會讓原住民變成技術性的記名投票。例如現行選制中,平地原住民投票時,可能該投票所僅有一位平地原住民,開票後的投票動向即被掌握,秘密投票等同不存在。包正豪認為,若長遠看來,全面性解決方式應該是採不在籍投票或通訊投票,但這得全面性修法,成本較高。變通方法是聯合數個里統一設置投開票所,以人數來稀釋,避免選票被辨識。但這方式仍有不足,因現行法規規定選舉人必須在戶籍地投票,若改採聯合投票方式,有些原住民就不能投里長。政府只承認選舉或國家制度產生的代理人,權力慢慢移轉,使得部落耆老首領只有在歲時祭儀、慶典時,才能發揮號召力。[…] 甚至,政府單位只願和法人機關對話,所以各部落為取得資源、傳達意見,只能各自成立社區發展協會……
進入體制以選票翻轉體制
來自馬太鞍的高潞‧以用‧巴魕剌 (Kawlo Iyun Pacidal)以台灣原住民族政策協會理事的身份,投入本屆花蓮縣平地原住民議員的選舉。身為 Pangcah(阿美族)的女兒,高潞說,文化和土地在主流社會下被迫流失,傳統的年齡階層和頭目、耆老的社會地位不被重視,現行選制的公職代表又往往無法代表部落的聲音。高潞說,歷來的選舉文化充斥著買票、賄選、條件交換,這些問題都需要被重新檢視,希望藉由自己的參與,讓選舉文化產生質變。 不過,選制對於各部落的影響並不盡然相似。來自屏東獅子鄉的撒拉蕊‧玖法辜灣(Sauljaljuy Tjuvaquan)笑著表示,「頭目貴族們很忙,要處理部落的大小事,誰會想去當民意代表啊?」撒拉蕊說,由於排灣族的貴族頭目是世襲制,不像其他族群的領袖採推選制,所以重要性無法被取代,也因此採雙軌運作。在現行制度下,有時村長或鄉長甚至要拜託頭目協調地區事務。她認為,Pangcah(阿美族)人較多,又較都市化,所以文化上或多或少地會被漢人文化影響,才會發生部落的頭目地位被公職人員取代的狀況。 然而,現有選制的問題並無法全然反映部落真實情況。以撒拉蕊住的縣市來說,有三個以上的原住民族,但分配到的立委保障席次僅有兩位,甚至最後各族群要為這兩個名額相互廝殺,讓不同族群水火不容。她質疑,這到底是一種行政象徵,還是真的有實質功能?太魯閣族的沈芯妤也質疑,原住民保障代表的設計,本應是由了解部落事務與文化的人出任,然而許多「不懂族語、不熟悉部落,但熟悉政治遊戲」的都市原住民,卻也一同競逐原住民代表,完全不符合制度設計的本意。部落和族人若是繼續被現行選制和體制綁架會很危險,應當有更多的反思,並且重新凝聚、組織出自己的族群意識和辦法,而不是被迫按照國家的遊戲規則走。
(本文原標題〈【民意「代表」誰】原住民代表,是被保障還是被遺忘?〉,原刊載於《新聞 e 論壇》)
[caption id="" align="aligncenter" width="637"] 原住民議員參選人高潞‧以用‧巴魕剌 (Kawlo Iyun Pacidal)盼進入體制尋求改善的可能。照片/高潞競選辦公室提供[/caption]作者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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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吳宗泰/責任編輯:彭筱婷、李映昕、呂伊萱、吳沛綺、陳芛薇/攝影:吳宗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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