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是充滿生機的季節,台九線上面海的排灣族部落魯加卡斯(Qutjaqas,又稱南興部落),繼 12 月的墾地祭之後,播種祭也在今年 2 月 8 日舉辦完成。 從去年(2014)8 月開始,南興部落的族人配合小米歲時祭儀的時間,首度以工作假期(Working Holiday)的方式,欲復振消失 70 年的傳統儀式,一方面希望讓長期在外地生活的部落年輕人增加對己身文化的認識與認同,一方面也作為觀光產業的嘗試,所以期間除了儀式及協助族人事前的準備工作外,還安排如大武砂石場巡禮、大鳥部落導覽、彎月步道遠眺太平洋、屬於部落的 DIY 課程、部落生活體驗等遊程。 [caption id="" align="aligncenter" width="752"] 我們一起跟著族人攀爬觀月步道,登上南興部落的後山眺望美麗的太平洋。(攝影/Amber Hsiao)[/caption] 從工作中,部落與訪客一起找回部落文化
第一次的收穫祭,由於是族人暌違 70 年第一次辦理,可說尚在摸索,許多細節都需要 vuvu(排灣語,此處指「祖母」)們各自一次次地回溯記憶相互拼湊,故儀式進行得有些斷斷續續;而復振傳統文化中最重要的傳承部分,因為平時都在外地念書、就業,只有假日才能回到部落的年輕人,沒有文化在生活中長時間的浸淫與傳遞,面對傳統儀式的每一個步驟都和外地參與者一樣陌生,顯得有些不知所措。而參與者眼見於此,也難以上前攀問關於祭典、傳統文化的相關信息與意義,兩者間幾乎沒有互動。 或許因為小米收穫祭是相對於一年中的其他祭典較為盛大,且步驟繁複,需要花費更多的心力,第二、三次舉辦開墾祭與播種祭時,在祭儀進行方面就相對順暢許多,也出現類似青年會的年輕人組織(註1),逐漸產生主體性與文化傳承的意識,對外地人積極參與、了解的部落傳統文化開始好奇。第三次時工作假期的參加者比一、二次多了一半以上,且部分對原住民音樂感興趣,以此為媒介,與部落幾個年輕人有較多互動。且此次工作假期之前,部落已先行舉辦「魯加卡斯春天成長營」,培養部落青少年田野調查的能力,開始了解南興的遷移史、各家的家族史。 住宿在頭目家族時,和家族裡的少女聊著,她對於找回自己的傳統與身分認同顯得開心且激動。雖然整體而言部落年輕人的組織仍不夠緊密與成熟,且參與者也未能遍及全部落,還需要時間與更多向心力支援,不過在傳承傳統的啟蒙仍令人欣喜且期待。 [caption id="" align="aligncenter" width="748"] 透過文化學習與體驗活動,部落青年與訪客一起慢慢找回部落主體的文化。(攝影/Mata Taiwan)[/caption] 透過祭儀復振,看見文化與信仰的並存住宿在頭目家族時,和家族裡的少女聊著,她對於找回自己的傳統與身分認同顯得開心且激動……
恢復祭儀還呈現另一個關於宗教信仰的現象:在墾地祭時,祭師為虔誠的天主教徒,故以教會祈福儀式部分取代原本的祭儀;到了開墾祭則先以天主教儀式祈福,再進行傳統儀式。原先我對墾地祭時以天主教儀式祈福的作法有些困惑,在收穫祭時為了追求完整的傳統儀式,竭盡所能地「重現」過往,連早期沒有燈得就口銜枝點火照明等細節皆模擬,怎麼到了墾地祭最重要的儀式部分卻一點也不「傳統」?直到播種祭出現雙軌並行的儀式,成為宗教與傳統文化之間的一種協調,既反映了西方宗教進入台灣的歷史,也得以完整傳承排灣族文化。 在天主教、基督教等西方宗教的背後有西方悠久的歷史文化支撐;但部落並非存在於西方時空,必須有在地的歷史文化乘載著屬於自己的世界觀、宇宙觀,積累出族人之所以為南興部落的排灣族而不是其他。信仰是個人的依託,文化則是身分的認同,我認為兩者對身為「人」而言都很重要,分屬不同範疇是可以並存的。 在南興部落,天主教是人數較多的信仰群體,相對於基督教因一神論而無法參加傳統儀式,天主教則採取包容開放的態度,故參與恢復傳統祭儀的族人都是天主教徒。而根據了解,原本於南興部落的基督教會並未完全禁止傳統文化的接觸,直到下一任主事者時,才變得嚴格,也許在信仰與傳統的衝突中並不完全是宗教問題。 [caption id="" align="aligncenter" width="749"] 本次播種祭出現基督信仰與排灣族儀式雙軌並行,成為宗教與傳統文化之間的一種協調,既反映了西方宗教進入台灣的歷史,也得以完整傳承排灣族文化。(攝影/Mata Taiwan)[/caption] 部落有意推觀光,但族人共識與消費者體驗是否有建立部落並非存在於西方時空,必須有在地的歷史文化乘載著屬於自己的世界觀、宇宙觀,積累出族人之所以為南興部落的排灣族而不是其他。
缺乏工作機會,是部落人口外移嚴重的原因之一;而舉辦「工作假期」的目的,除了藉由外來參與者對傳統文化的興趣,引起長住在外的族人能轉身關注自己的文化,一方面也以此作為南興部落發展觀光產業的嘗試,希望未來能創造給族人更多的工作機會。 舉辦配合祭典的「工作假期」,除了南興族人外,外來參與者也是要角,因為宣傳管道主要透過《Mata‧Taiwan》平台,所以參與者大多是對於部落有基本認識的讀者,對於部落的想像較為符合現實,也比較沒有不切實際的期待;但相反地,因為知道被政府、媒體塑造出來的原住民形象與真實的落差,反而加深來工作假期「體驗」、「參與」「真實的」原住民文化(或說生活?)的期待。在這方面,族人與參與者之間的理解有些落差。 印象深刻的是,第一次工作假期在部落祭典完成之後,安排參加大武鄉公所舉辦的聯合豐年祭,當天晚上除了展現原住民文化一定會有的歌舞表演外,還有公主選拔,但工作假期的參與者卻表示希望能夠回到部落,與 vuvu 有更多的互動,而提早回南興;但在與 vuvu 聊天時,參與者積極地想學習族語,vuvu 卻比較想要單純的閒話家常。 雖然這個話不投機的情形無傷大雅,但在南興部落有意發展觀光作為部落產業的前提之下,考慮參與者(消費者)的動機,並在多大限度內回應,以及所有部落族人對於發展觀光產業達到何種程度的共識,以至於如何操作、能否建立部落共享的回饋機制,也都是需要再思考的幾個環節。 另外對參與者而言,就算他們可以了解文化起始於生活,但當「文化學習」成為商業行為時,或許就不能單純僅以「一起生活」視之。短時間之中如何主動呈現部落文化的特色,如何與體驗者密切互動,營造共同生活的真實感,滿足其對於異文化的好奇想像,在參與過三次針對祭典舉辦的工作假期中,這是較為缺乏的經驗。 不過在播種祭的遊程中,第三天晚上的獵人體驗是一個很好的呈現:「獵人體驗」本身就有想令人一窺究竟的特殊性,在帶領之中,獵人述說著許多打獵相關的步驟、禁忌與故事,加上最後的打靶體驗,令人彷彿真的在那晚化身為年幼的排灣族人,跟著長輩學習成為原住民。 [caption id="" align="aligncenter" width="749"] 宣傳管道主要透過《Mata‧Taiwan》平台,所以參與者大多是對於部落有基本認識的讀者,對於部落的想像較為符合現實,也比較沒有不切實際的期待。(攝影/Mata Taiwan)[/caption] [caption id="" align="aligncenter" width="749"] 帶領之中,獵人述說著許多打獵相關的步驟、禁忌與故事,令人彷彿真的在那晚化身為年幼的排灣族人,跟著長輩學習成為原住民。(攝影/Mata Taiwan)[/caption] 精緻觀光或可作為外人認識部落文化與產業的橋樑在帶領之中獵人述說著許多打獵相關的步驟、禁忌與故事,加上最後的打靶體驗,令人彷彿真的在那晚化身為年幼的排灣族人,跟著長輩學習成為原住民。
除了南興部落外,大武鄉的另一個排灣族部落 ── 大鳥部落(Pacavalj)也在工作假期的行程之中。大鳥部落在八八風災受創後積極營造部落,營造員成為對外接洽的窗口,在帶部落巡禮時,鉅細靡遺地娓娓道來部落的歷史與產業發展,信手拈來的部落故事與重建歷程,強化陌生參與者對大鳥部落的印象。雖然只是一個 4 小時左右的迷你遊程,但卻能夠令人開始對大鳥部落、進而對部落所發展的展業 ── 布工坊萌發興趣,甚至願意消費部落工坊的產品。 或許只有一次的觀察,不夠代表整體情況,但像大鳥部落這種規模較小、自然與人力資源相對不足的部落,可能無法達到觀光做為產業的門檻,透過精緻化的部落觀光,仍可作為讓訪客認識部落、推廣其他產業的手段。 從復振小米歲時祭儀的工作假期中漸漸認識南興部落,感動於在人口大量外流、族語逐漸散失的情況下仍堅持傳承、延續傳統文化的努力,卻也遺憾在三次的工作假期中都未能與部落的族人間有更多的了解與互動。 我始終沒有忘記在第一次來到南興部落,促成工作假期的族人,面對自己的家鄉逐漸失去生氣與活力,積極想要為部落注入活水,渴望部落回復生氣、像都蘭那樣活絡時,帶有的企盼,並也期許它在未來終將成真。 附註一個 4 小時左右的迷你遊程,但卻能夠令人開始對大鳥部落、進而對部落所發展的展業 ── 布工坊萌發興趣,甚至願意消費部落工坊的產品。
- 魯加卡斯的青年會實際上已成立數年,只是透過傳統歲時祭儀的復振工作,讓青年會有了更實際的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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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Mata‧Taiw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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