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太平洋地區原住民醫師大會」(Pacific Region Indigenous Doctors’ Congress,簡稱 PRIDoC)是太平洋地區最重要的原住民醫師團體,每 2 年由各會員國輪流舉辦的國際醫療衛生會議,讓來自美國、夏威夷、加拿大、澳洲、紐西蘭及台灣的原住民醫療從業人員與專家學者有機會共同討論原住民族的健康議題。 本屆大會由紐西蘭毛利醫學從業者協會(Te Ohu Rata o Aotearoa,Te ORA)於 2016 年底主辦,《Mata・Taiwan》也全程採訪,從種族歧視、倡議、照護/自我照護/同儕支持、去殖民化及未來轉型等五大主題紀錄此次會議。 在「太平洋地區原住民醫師大會」(Pacific Region Indigenous Doctors’ Congress,下稱「PRIDoC」)裡,醫師與學生代間的經驗傳承、以及不同國家的原住民醫學生之間的相互聯結,向來都是大會很重視的一環。 其中一位分享者陸美如是排灣族,也是此次台灣原住民醫學學會發表短講的學生代表,目前就讀台灣大學醫學系 5 年級。她在短短 6 分鐘的演講中談了許多自己在進入醫學系後碰到的困境,辛苦經驗觸動台下眾多聽眾,許多人會後紛紛私下向原醫會的成員致意,並認為各國間應該建立一個能夠提供更多互助聯繫的資源網絡,以回應原住民醫學生在主流教育中的各種處境。 原民醫學教育 從求學就開始與社會格格不入 [epq-quote align=”align-right”]她不知道「很不原住民的她」,究竟能否合理宣稱自己所遭遇的種種負面經驗是源自於族群身分,或者一切只是因為自己不夠好?[/epq-quote]「台灣比較缺乏原住民醫學生彼此間聯繫的組織,而這對求學過程中很需要同儕支持的醫學生來說是很大的影響。」美如提到,當她進入台大醫學系之後才意識到,自己跟班上同儕之間的差異讓她很難融入大家,源自族群身份、價值觀、生活方式、家庭社經地位、成長過程中得到教育資源多寡等等的差異,不僅讓她感覺到自己在班上是格格不入的,更直接反映在成績上。 為了讓自己能趕上其他同儕的程度,原住民學生必須花很多時間跟心力讀書,但少了同儕彼此間的互助讓這件事情變得更困難,時間久了自己便在這當中耗去了自信、開始跟班上疏遠,有些原住民醫學生甚至會考慮是否要放棄繼續完成醫學系的學業。美如認為,如果台灣國內能有凝聚原住民醫學生的組織或機制 ,對於在這種處境中掙扎求生的大家會是很大的幫助,透過原住民醫學生彼此之間互相分享、或學長姐的經驗傳授,都能讓原住民醫學生更順利完成學業。 更重要的是,這樣的連結至少會讓人知道 ── 許多你以為是個人的問題,其實普遍發生在原住民醫學生的身上,進而了解這背後或許有更深層的結構性問題,至少知道自己並不孤單。 有一件事情是美如在大會分享時沒有提到的: 美如並不是在部落長大的孩子,雖然身上流有排灣族的血液,但隨著爸媽很早就離開部落到外地打拼,自己跟原鄉部落幾乎是沒有什麼連結的。 即便擁有原住民身分,但強烈的族群文化失落感讓她很難面對主流社會對自己的各種質疑,包括伴隨原住民身分的優惠、加分政策,以及自己進入醫學系後就讀的適應不良;她不知道「很不原住民的她」,究竟能否合理宣稱自己所遭遇的種種負面經驗是源自於族群身分,或者一切只是因為自己不夠好? 像美如這樣一方面在融入主流社會的過程中遭遇困難、回過頭來卻又找不到與原鄉部落連結的例子,正是當代原住民族青年一種常見的樣態,在這當中我們不僅看見個人在生活場域中的掙扎,也必須更仔細去看見對原住民族來說相對剝奪的歷史社會經驗如何一代又一代的影響著每一個個人。 [caption id="" align="aligncenter" width="640"] 如何增加原住民籍醫師/醫學生的人數,進而提升原住民族人的健康狀態,一直是各國努力的方向。圖為台灣學生代表陸美如。(Credit: Snayian)[/caption] 夏威夷 ‘Imi Ho’ōla 計畫:醫學專業不該與文化敏感度脫鉤 當然,不是只有台灣的原住民醫學生會碰到這樣的困境;事實上,如何增加原住民籍醫師/醫學生的人數、或者讓原住民醫學生能夠順利完成學業成為醫師,進而提升原住民族人的健康狀態,一直是各國努力的方向。 有位夏威夷與會成員便分享一個自 1973 年便開始運作的教育方案「‘Imi Ho’ōla」(夏威夷語意思是 “those who seek to heal”「尋求治療者」)。‘Imi Ho’ōla 設置於夏威夷 Mānoa 大學 John A. Burns 醫學院夏威夷原住民族健康學系之下,是一個學士後醫學升學計畫;為期一年的計畫包含各種關於成為醫學系學生的專業準備、自我探索、批判性反思、建立成員彼此間的夥伴關係等過程,為來自教育、經濟、社會弱勢地位的學生提供進入醫學系就讀的機會,並成為未來促進夏威夷與太平洋地區健康照護品質的重要角色。這個計畫並未限定原住民學生、而是開放給給各族裔但同為社會上較弱勢的學生申請。 這對社會弱勢的學生來說是非常珍貴的機會,因為一旦完成這一年的計畫,他們就能進入醫學院正式成為醫學系一年級的學生。這樣的管道除了促成階級與社會流動的可能性之外,同時更有機會將平時較容易被主流社會所忽略的健康/醫療觀點帶入醫學教育的養成當中 ── 這也正是為何這個教育方案會被視為是促進夏威夷地區醫療品質的重要方案之一。在這個教育計劃中,除了專業知識之外,成員之間彼此的聯結、成員與土地/夏威夷的聯結亦是很重要的部分。 這些社會性及情感性的聯結是一個人未來能否成為適切於當地需求之醫生的重要成份,除了讓參與這個教育計劃的學生得到專業知識、為進入醫學院作預備之外,增強他們對於夏威夷醫療品質提升的使命感也很重要。 雖然我們在討論任何議題時,都不該輕易將弱勢與原住民族劃上等號,但我認為就夏威夷這個計畫來說,若遠程目標是提升整體夏威夷地區的醫療照護品質,那麼並未刻意將此兩者區別開來未必帶來不好的影響,因為只要是在夏威夷地區執業的醫生都有可能會碰到原住民或在當地屬少數族裔的患者,而無論醫師本身是什麼族裔背景,都應該具備感知到不同族群文化與健康議題之間對話連結的敏感度。
↓ 「‘Imi Ho’ōla」宣傳短片
- AIDA 成員為澳洲境內各大學醫學院的學生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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