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達格蘭大道上不缺物資,缺檳榔

  隔天要上捷運前,先買了包檳榔,當作探班的伴手禮。到了凱道,記者會已經進行到一半了,那布看到我示意我一起去後面舉牌。 那時候接著輪到施正鋒老師、中岳、林飛帆講話,剛好三位都不是原住民,所以都先以「我是漢人/白浪」這樣的話語當開場白。站在後面聽得我也順便想了一下,如果是我去講,我會怎麼介紹我自己?   我是一個台灣人?我是一個漢人?我是一個平地人?   我來自哪,我為我的家做了什麼 後來我想,假如是我,我會說,我是一個淡水人。 不過後來又往下想,因為那布是布農族、馬躍是阿美族,所以他們知道自己的傳統文化、自古以來的傳承必須捍衛與守護,那我以淡水人自稱,那我有愛淡水嗎?如果我愛淡水這個地方的話,那我做的是不是一直都太少?   這十年,淡水的房子蓋得亂七八糟,河岸失去原本的樣子,沸沸揚揚的大橋、快速道路、新市鎮開發、地方的民代胡作非為…… 等的狀況越演越烈,找得到根的老淡水人,看不慣這樣的發展,但很多人也不太做些什麼。新一代的淡水人則是對於這樣的演變感到無力無感,但更多的其實是歡迎這樣的開發變遷。我是沒辦法接受的。 那,相較於今天站在凱道的大家,我又為我自己所在的地方做了什麼呢?   他拿著國旗對我說:原住民才是台灣的主人 [epq-quote align=”align-right”]「原住民朋友加油,原住民朋友你們才是台灣真正的主人」…… 他拿著一面超大的中華民國國旗…… 這當下的發生,真的是荒謬至極。[/epq-quote]記者會開完,最後忘了是馬躍還是巴奈宣布,決定留在凱道,在原民會以及總統府給出回應之前,大家不會撤離 ── 而「大家」指的是現場大約 10 人左右的聲援者。我跟那布笑著說,還有這招喔?怎麼不早講,我才買一包葉子,一定不夠吃的呀!不然等等我先去開會,開完會過來再來找你們。 會開完了,回去之前問了一下巴奈要不要帶吃的回去,巴奈說不用,很多朋友帶東西來吃了,目前不缺物資,但,帶點檳榔吧。   回到凱道,我身上多了比早上多 5 倍的「水果」(編按1),但現場的警察卻比早上還多了近 10 倍。剛坐回馬路上,現場指揮官馬上進行第 3 次舉牌的警告要我們立刻解散。巴奈說,等等要留在馬路上被抬嗎?我說好啊,很久沒有這樣了。然後我們不到 10 個人就坐在馬路上,等著警察列陣,然後過來把我們強制清空。 在警察動手之前,反年金改革的 800 壯士遊行經過,喊著他們的口號,然後對警察說加油。臨去之前,一個大叔對著我們說:「原住民朋友加油,原住民朋友你們才是台灣真正的主人」。我看了他一眼,他拿著一面超大的中華民國國旗,大概有 3 公尺 x 3 公尺那麼大 ── 這當下的發生,真的是荒謬至極。   「妳又不是狗,把衣服穿起來」 原本以為警察們應該不會太超過,畢竟我們人少,早上到現在一切也都算平和。想不到命令一下,大概最少 80 名以上的警力一擁而上,把我們全部抬走。我應該是前三個被拖到路上的,然後一到路邊我馬上又往裡面衝,那布的身體不好,我怕他會受傷,而且這些警察,根本就一點都不友善。 那布被抬出來了,巴奈和撒丰安還在裡面大概被 3、40 個警察包圍,我們兩個繼續試著往裡面推進,那布一直喊著他要看他的太太安不安全,然後警察一直把我們往回推。然後一個年輕的警察出拳打了那布的肩膀,我火氣一來開始跟警察起衝突大罵,當然,動手的那個年輕警察,沒有承認他有出拳。 那布衝進了巴奈被包圍的區域,看見巴奈的衣服都被扯下來了躺在地上,旁邊的警察甚至還嘲諷地說:「妳又不是狗,把衣服穿起來。」 阿修被推出來了,撒丰安最後也被拖了出來,同樣的,好幾件外衣不見了、襪子、鞋子也都一時不知去向。 那布和撒丰安對著幾個同是原住民的警察說:「看到這樣的情況,你們良心過意得去嗎?」馬躍開著直播,對著影像大聲地說:「蔡英文,妳看見了嗎?蔡英文,妳看見了嗎?」   巴奈披著那布的外套,躺在地上沒有說話。   我不想再看到他們的溫柔 我們被清走以後,警察把路障的範圍縮小,把我們全部集中在人行道的一個區域裡。然後優勢的警力漸漸散去,只留下兩批人輪流看守這裡。 後來巴奈起身,說他要找個地方把衣服穿好,她披著外套拿著衣服走向捷運站的廁所。撒丰安還找不到她的鞋襪。我和那布繼續去找剛剛出拳的警察理論,但他的主管則是在一旁安撫年輕警察,叫他忍耐,要他不要出聲、不要回嘴。 一時之間,我有點錯亂,好像我們是隨便指證警察動手,然後沒事找事亂的人。 巴奈回來了,沒有多說什麼,大家回到人行道上就這麼坐著,等待中華民國政府給的回應。   我想起巴奈之前跟我說的,為什麼她即便再憤怒,不會爆粗口也不會動粗。她說不是壓抑,也不是她溫柔,而是她不會選擇用那樣的方式去表達自己的情緒。   文化被截斷了 土地被搶走了 名字被換掉 身體被打傷了 心,一次一次被掠奪者的政權欺負了。 這些我敬重的前輩,依然溫柔 在他們腳下的堅持 那麼地重要 大家卻溫柔地訴說。   如果可以,請知道這件事的緣由 請一起幫忙讓更多人知道 因為我不想再看到他們的溫柔 是建築在脅迫之後為了讓自己更堅強 而不得不這麼做的。   對,我很難過。 (本文原作者為余浩瑋。非經允許,不得轉載。) [caption id="attachment_12970" align="aligncenter" width="640"]16836031_1131267323648622_6670884797688325139_o Credit: 余浩瑋[/caption]   編按

  1. 此處「水果」指檳榔。
  延伸閱讀   關於作者 余浩瑋,「花樣年華全國青少年戲劇節」製作人暨主辦人、青藝盟《愛的大逃殺》製作人、編劇暨導演、「淡水國際環境藝術節」《西仔反傳說》副導演暨戲劇組編導,同時為《淡水男孩樂團》主唱。 2001 年開始舉辦「花樣年華青少年戲劇節」,並創立台灣第一個以青少年為主的劇團平台《青少年表演藝術聯盟》。陪伴青少年製作、演出舞台劇,期待透過表演藝術提供青少年在學校、課本及升學外,另一個肯定自我、探尋自我的管道。近年更將戲劇節結合社會議題、人文關懷,透過戲劇創作,帶領青少年關注台灣這片土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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