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農曆九月初四、初五,台南東山的吉貝耍西拉雅族(Siraya)部落均會舉辦夜祭。一如往常,在族人心目中幾乎等同過年的夜祭是年度盛事,因此許多族人都回鄉過節。 只是今年的吉貝耍夜祭,更多了許多興奮與期待的情緒,原來是因為吉貝耍西拉雅族夜祭在夜祭前夕,獲文化部選為「國家重要民俗」。 我曾想過,若文化是人們生活方式的呈現,那麼一個民族的文化活動,亦就是他們的生活方式是否重要,為何需要由他人來決定?然而在思考之後,我開始理解西拉雅族人的振奮是為什麼: 對於一直努力於維護傳統祭典,200多年來從不中斷,然而卻因為歷史與政治原因,使得他們的族名彷彿在國家的歷史記憶裡被消除的西拉雅族人來說,能以「西拉雅」的名字,讓國家承認他們 百年傳統祭典是國家的重要民俗活動,對於長期努力爭取正名的族人來說,是多大的鼓舞。 這意味著,有更多人看到西拉雅族一直都在這裡! 於是吉貝耍部落的部落文化傳承背後,背負著就是一支民族的名字,是否能被世人看到的民族存亡攸關議題。 [caption id="attachment_1224" align="aligncenter" width="300"] 吉貝耍夜祭的主辦單位對於如何遵守古禮以維持祭祀流程的完整性,以及主持人對於祭祀過程每個細節的叮嚀與說明都不馬虎,能搶先被列名為國家重要民俗是實至名歸。[/caption]
客居他鄉的西拉雅族,卻保留了最傳統的百年祭儀
夜祭當晚,從主辦單位如何規畫場地,如何遵守古禮以維持祭祀流程的完整性,以及主持人對於祭祀過程每個細節的叮嚀與說明, 都不難理解,為何西拉雅族雖未被國家承認為法定台灣原住民族,但他們的夜祭卻能搶先於台灣許多其他原住民族的祭典被列名為國家重要民俗,這可真是實至名歸! 然而百年前的西拉雅族人可能如何也想不到,他們傳統的夜祭,竟會被吉貝耍部落保留下來。 原來吉貝耍部落並非是西拉雅族的祖居地。 位於台南東山的吉貝耍部落原屬於哆囉嘓社,是另一支平埔原住民族洪雅族(Hoanya)的舊社,而如今住在此的西拉雅族人,則是當年蕭壟社西拉雅族人的後裔。 17 世紀時,蕭壟社(今台南佳里)與新港社(台南新市)、目加溜灣社(今台南安定、善化)及麻豆社(今台南麻豆)並稱為西拉雅族四大社。由於後來漢人大量遷入,嚴重壓縮到族人的生存空間,因此許多蕭壟社的西拉雅族人,開始從現在的佳里北頭洋一帶溯溪而上,來到現在的吉貝耍,這個當年可能到處搖曳著美麗木棉的部落;而「吉貝耍」一名並是來自於西拉雅語的 Kabua-Sua,意思是「木棉之社」。 在台灣其他平埔原住民族的傳統祭儀不斷受到許多外來文化影響的當下,吉貝耍的夜祭仍能維持傳統,百年來不中斷,甚至還回頭指導祖居地,佳里北頭洋的族人回復傳統祭儀,主要得歸因於吉貝耍西拉雅族人的排他性。 多年來致力於保存傳統祭儀的推手,也是吉貝耍在地族人的段洪坤老師說,以往台灣社會普遍排斥原住民,稱之為「番」,因此鄰村皆不願意與吉貝耍部落族人通婚;加之吉貝耍部落民風強悍,因為「打不贏就會被欺負」,因此吉貝耍部落的族人往往特別團結,並習慣族內通婚。 據段老師說,至今部落父系有登記為「熟番」(表平埔原住民)的人口佔人口七成,有助於傳統文化的保存。而至 2006 年為止,吉貝耍部落都還有86% 的族人仍會立矸信奉阿立母,各種傳統祭儀也完整留存;至今吉貝耍的夜祭仍堅持不拿香,就是最好的證明。 [caption id="attachment_1225" align="aligncenter" width="470"] 凌晨一、二點,部落的婦女仍一遍又一遍地跳著牽曲不喊累,因為阿立母還看得不夠盡興。[/caption]至 2006 年為止,吉貝耍部落都還有86% 的族人仍會立矸信奉阿立母,各種傳統祭儀也完整留存;至今吉貝耍的夜祭仍堅持不拿香,就是最好的證明。
沒有漢化,沒有番化,因為文化的影響從來就不是單方向的
一般來說,西拉雅族夜祭的流程主要為三大項:全豬上所覆蓋之白布乃代表該全豬是要獻給阿立母,而非其他靈,提醒觀眾勿與覆白布在漢文化裡的意義聯想在一起:「請勿以他者的角度來詮釋我們的文化」。
- 拜阿立矸: 農曆九月初四當天,族人會取出家中「阿立矸」,一齊在公廨前祭拜。
- 拜全豬: 在過去一年,有向阿立母許願並需還願的族人,必須在夜祭當晚獻全豬還願。
- 牽曲: 經祭司開向、點豬、敬酒、覆布、過火、翻豬等傳統儀式後,接著就由西拉雅族婦女牽手唱「牽曲」娛靈。
平埔原住民在沒有資源下仍堅持傳統,只為了被看到!
隔天上午,我們一行人在吉貝耍國小裡欣賞噶瑪蘭族潘朝成老師(Bauki Angaw)所拍攝的紀錄片〈衝擊西拉雅效應-存在與傳承〉。 噶瑪蘭族曾與西拉雅族一樣,曾被分類於平埔原住民族裡,也曾同樣不被政府承認。但從 1980 年代開始,他們開始一連串的尋根與正名運動,證明他們仍保有自己的文化,並終得以在2002年獲得正名,列名法定原住民族。或許如此,噶瑪蘭族人一向最支持其他尚未正名的平埔原住民族的正名運動,就像同為噶瑪蘭族的潘老師一樣,拍攝題材均以未正名的族群為主。 但潘老師對於平埔原住民族正名議題可能更有切身之痛:因為受限於政府法律,許多未在規定期限內申請登記為平地原住民的族人,從此無法再度申辦。也因此潘老師雖然明確知道自己是噶瑪蘭族,卻無法登記為原住民….. 原來一個人的身分,竟可以因為「超過登記時間」而被國家否定!有更多原住民族的加入,豈非能讓社會大眾更加重視原住民族的權益呢?而一個人的身分,又豈是「資源分配」這詭異的理由可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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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朝成導演在他 38 歲的那一年,在回到原鄉拍攝影片時,才意外發現:原來自己竟然是原住民,而且還是噶瑪蘭族! 於是他返鄉後,劈頭問父親的第一句話就是:如果一個人直到步入中年,才發現自己真正身分時,還會想到應該為自己的族群做些什麼嗎?(陳威任)
咱們是不是Kavalan(噶瑪蘭)?潘爸爸低頭不語…… 從此潘導演更開始積極拍攝專題報導、弱勢族群文化或環保等議題,拍攝對象均為未正名的弱勢族群,包括《鳥踏石仔的噶瑪蘭》、《吉貝耍與平埔阿嬤》等,並出版許多著作,陸續發表在《東海岸評論》、《中國時報》、《台灣時報》等媒體上。 潘爸爸的沉默,就像過去數十年來被迫隱寂在所謂漢文化社會裡的老一輩平埔原住民。 而潘導演,則代表了決定重新找回自己真正身分的新一代平埔原住民! 請與我們一起穿越時光,透過 50 分鐘的紀錄片,探索百年前隨著西方人和日本人採集收藏,而流散至各國不同收藏機構的噶瑪蘭與凱達格蘭文物、錄音 唱片、照片和 16 釐米影片收藏;並經由 1990 年代以來的族群人物和部落影像紀錄,重新找回平埔原住民的歷史記憶,以及當代持續的部落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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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Mata‧Taiw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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